孩子，母親來接你回家

——獻給“6.1”長江“東方之星”的遇難者

東方之星的巨輪 啟航了

載著我的父親 母親 孩子 四百多張臉

江邊擠滿了另一些爸爸媽媽

還有兒女的叮囑與張望

爺爺奶奶把兩岸牽掛的眼眸編成了魚網

牢牢釘在甲板上

水手扳動了輪船的方向

四百多雙喜悅 興奮 失眠和夢囈的眼睛

透著晶瑩的蔚藍

盯住遠方未知的幸福

六一鮮花盛放的日子

沙礫在海底閃出和諧的光芒

海藻揚起的舞蹈越來越柔軟

珊瑚昏昏欲睡

靜下來了 一切靜下來了

    爺爺奶奶們睡下了

我那三歲的孩兒舔著嘴唇說著夢話

估計 天上有一顆星星掉進了江底

砸中了那只沉睡在海底的千年烏賊

黑暗漫過了船身 覆蓋了眼睛的宇宙

龍卷風帶著死亡的驚恐竄進我親人的夢里

朵朵向著黎明生長的生命 頃刻被浪潮

翻過了遙遠的國度

爺爺奶奶痛風的骨頭喲

在長江水中嗷嗷慟哭

父親母親驚裂的肝腸 在兩岸慌亂地撕扯

閱盡苦難的姥姥尸首分家了 畸形的

殘腿仍竭力地蹬向她的孫兒

被船板撞碎的 血肉模糊的 

    是薄紙衣衫裹著的半截身體

或一根指頭 或多張臉

或是壓扁的心肝 那是我叔叔阿姨

嘶啞尖叫的形狀 是海女兒

給每個生命終結者 悲愴的記憶

血汩汩地流淌

涂紅了十里長江之水

哽咽的高猿噙滿淚水失聲嚎叫

媽媽，你在哪里……

這是我孩兒哭喊的聲音

你在哪里 我的孩兒

是否藏在那枚腐臭的貝殼底下

或塞在鯊魚的牙縫里 或在

鯨魚黑色的胃道上驚恐地奔跑著求救

聽啊 這聲音怎么會這般凄厲

    卻又慢慢地冰凍 消失了

誰的疼痛在水里 在血海里 掙扎

最后凝固成了鐵般的硬塊 敲碎

每一個兒女的白天與黑夜

孩子，母親踏著海浪來尋找你了

我讓海鰻舔干凈你身上的血漬

翻車豚靜靜伏在海面 等著我們

媽媽抱著你坐在她的懷抱里

安穩的沒有任何恐懼地回家

我們還要等你爺爺奶奶撒好網

在日出的時候

把他們的兒女們全部都網回家來

    一起過“六一”兒童節